「婆啊! 婆啊! 」,小時候,每次從外婆家回來,我總是這麼不捨的哭喊著不想回家。
媽媽是家中長女,身為老大的我,自然成了外婆最疼愛的長孫,加上排行第八的小阿姨不過大我兩歲,三天兩頭回外婆家的我,就像是外婆的第九個孩子般,在外婆的呵護下長大。外婆常常告訴我:「生生出生那天,剛好停電,我摸黑拿了嬰兒服就趕去醫院照顧你媽媽;你的頭大,媽媽生的辛苦,婆啊每天幫你洗澡都要搓搓這個大頭。」
小學之後,記憶漸長,回外婆家總是我最開心的時刻,外婆從不疾言厲色,不會碎碎念,不會下指導棋,不會讓人感到壓力。每次黃昏,沿著鐵軌向外婆家走去,老遠便聞到濃郁的糖醋醬汁或是酥炸肉排的香味,逢年過節,則瀰漫著炊年糕的香甜或是粽子的竹葉香,不間斷的美食,每每讓人流連忘返。
外婆有項特異功能,只要在餐廳或婚宴上吃到好菜,她回家後便要研究並設法複製一番,讓我們常常能品嘗大師級的手藝,口福菲淺。我今天能在臨床醫學研究領域稍有成果,相信也是遺傳自外婆細心研究的態度。
戰亂時代,外婆讀書不多,但她總把好好念書掛在嘴邊,盡力讓後輩接受良好的教育。小時候,每次拿到成績單,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外婆,她會從百貨店的架上,精心挑選制服、雨衣、鞋子等日用品做為獎勵;久而久之成了習慣,成績也就一直名列前茅。外婆雖沒學過心理學,這卻是她善用行為治療的最佳範例。直到我到高雄念醫學院,外婆還是持續給我獎學金,從不間斷,讓我銘感五內。
當了醫生之後,面對無數病人,總是可以秉持醫學專業提供建議,直到外婆生病這一年多來,身為醫療團隊成員的我,面臨的掙扎與衝突,外人很難想像
--多麼期望能在外婆家吃她的拿手好菜,卻又不得不一次次的把她送進病房…
--希望外婆的燒趕快退,我們用了最好的藥,卻又深怕高劑量的藥傷了她的肝、腎…
--希望外婆保有一絲氣息,好能每天到病房看她,卻又怕強心針讓她負荷不了…
--多麼捨不得她離我們而去,但更不捨急救過程讓她受苦…
然而,我得到的,遠超過處裡這些衝突的付出……
看到大舅、大舅媽在無數個夜裡,躺在空間有限的陪病床,陪著外婆,這是愛;
看到小舅,在大家六神無主的時候,要大家放聲唱歌、鼓勵外婆,這也是愛;
看到三姨,風塵僕僕,飛渡萬里的伏在外婆床邊,邊撫著聖經邊禱告:”媽咪,我是炯玲,我回來了,您別擔心”,這更是愛;
乃至外婆離開的那一刻,每個成員圍在她身邊,說出心裡話,齊聲唱著”母親的恩情,永難忘記”,我頓悟了,外婆沒有走,外婆把她愛人、關懷人的心,留給了在場每一位舅舅、阿姨,這是外婆留給我最珍貴的遺產
我要努力,努力把這份愛與關懷,交給Sonic、Eric,讓這份遺產直到永遠
小燕子 於
2012-10-26 12:42:16 回應
感動ㄋㄟ